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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哥帛宸是个什么性子.即便素日來的走动不是很多.帛清也依旧还是有着那么几分了然.他们毕竟是同气连枝的亲兄弟.那份血缘牵引下的默契感虽不似与江炎之间亲密而深厚.但他与帛宸之间自然也是比江炎与帛宸之间深了许多层.他心知帛宸纵是对曲子有好感.也还沒到有心自撰古曲的地步.又何谈去向江炎请教一二.况且念想起帛宸当时的神情、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很快不见的些微异样.以及隔着水汽远远儿瞧见他二人在湖心亭里那通欲盖弥彰的神容.又哪一点像是沒有什么事情.问曲儿问笛那根本就是一个遮掩的幌子.帛清一早就明白了.
帛宸是在甫听了江炎那一阕笛音之后.才似兀有了一个什么样的后觉的.其间玄妙定然就潜匿在那笛曲里……
“不然还能有哪些.”江炎勾笑反问.
即便江炎他明知道唬不住帛清.还是这般抱定了主意的不回复.
这一刻也不知是天气太燥热还是心绪太紊乱.帛清这压抑了整一阵子的对于江炎的那通怀疑、那些隐忍.终于在这一刻得了个不加收敛的大爆发:“去你的关乎笛音曲乐.姓江的.你当本王是傻子么如此这般糊弄本王.”心念并起.声息就铮地扬高.帛清额头也跟着依稀起了浅淡的青筋.
这通脾气來得诚然是如疾风骤雨一般的迅速.江炎心口被震得甫然一动.方知原來帛清面上温和.心里却其实是这般的在乎.也一直都在这般的隐忍.
这一时.江炎心口也犹如被浸染在五味陈杂的大染缸里.层叠并起的一通心绪作弄的他几乎窒息、有若沉湖.这其中有微惊、有隐然、有苦闷、有隐愧、也有微愠……却唯独沒有负气.
“王爷.”又过须臾.在帛清那肆起的性子发泄的差不多、逐渐重又落回昔时的冷睿克制时.江炎终于启口.面目神情依旧如方才一辙的平和未变.边慢慢起了身子.“江炎告退了.王爷好好儿休息吧.”因为心绪太繁冗.而急意又太纷沓.反倒堵得闷得江炎他不知接下來该说些什么、该与帛清作如何的自处.于是他选择什么都不说.就此默默然退下.语尽时也不待帛清再开口.他抬目看了眼面目仍有些微起伏的帛清.后径自一转身便往房门外走.
“江炎.”身后衣袍擦着桌角的簌簌声昭著着帛清的陡然起身.并一声急急的唤.因短小而焦灼.也听不出是否还存着别样的气愠.
江炎便停了足步.转身向帛清颔了颔首:“王爷还有事儿么.”
帛清喉咙动了动.双目神光落在江炎看不出丝毫别样情态的面目间.什么也沒有说.只一步步离了桌案向他那边走过去:“本王方才激动了些.”颔首一叹.“你莫见怪.”口吻已然温和发沉.却看得出仍然是在竭力压制什么.
江炎本就沒有当真怨怪帛清.又觉原本就是自己心存愧疚.此刻当真承受不了帛清的道歉:“沒有.”他不觉颔首沉目.语气也是沉仄的.“原本就是我的过处.但是……”复一抬双目.却变得欲言又止.
帛清张了张口.辗转半晌却也吐不得半点字句.复又颔首摇头平复须臾.方抬目一顾江炎.语气于沉仄里变得微微平缓了些:“是不是跟你那枚白玉环有关.”心下一动.一时也不知这两件事儿怎的就牵扯在了一块儿去.但凭着起于心的一种本能的感应.帛清问得如斯直接.
江炎又一撼……这么些年來.他跟在帛清身边大几个年头了.凭着心中那种本能与默契.也不奇怪为何帛清会如此一语道破个中玄机.
是的.确实.那白玉环其实是一件信物.而他今日在汉王府一时心念所致、持着性子吹演出的这一阕《念娇奴》.便是那予她信物的人所创后他耳闻目染径自学会的.
若是知道汉王也识此曲.那江炎是断不会在汉王府里不加顾忌的随心吹奏的.他只恨自己即便一再的谨慎.这么副随意不羁的性格也总会时不时为自己招惹些微的麻烦.只恨自己怎么就那般的不小心呢.
即便在汉王问起此曲时.他以“听错了”为由头给搪塞了过去.但看得出汉王心中也已有了个基本的囫囵猜测.他当时该把话说的更加圆滑一些.该装出无辜姿态认下这曲儿是《念娇奴》.并告诉汉王这曲儿是他听一位江湖朋友吹演过的……这样便明显比那一句“听错了”而更能使人信服吧.
但这红尘之中、大千诸事.一环一环全部都是安排好了的.该在何等样的时辰地点、遇见何等样的人、滋生出何等样一段麻烦……沒有一处不含着命盘的钦定.如此.那些事后的悔不当初便又显得其实是沒有什么必要的了.
江炎抬目.一点一点与帛清有些深邃的目光直直对视:“江炎还是那句话.”他沒有直面去回复帛清的疑问.却又好似是默认了这样的揣摩.沉声正色.“无论如何.江炎都不会做出对不起王爷、对不起荣锦王府的任何事情.江炎只会帮着王爷.只会希望王爷越來越好的.”那么其余的.知道与不知道.当真还有那么的重要么.
江炎的性子帛清明白.认识他又不是一天两天.也自知是问不出所以然的.除了江炎自己想说.如是.在闻了这般样的回复之后.帛清面上也沒什么明显的变化.面颊还是隐有抽.动.他颔首长长一叹.带出涓浓而掺苦的心绪:“可是江炎……本王只希望你好.我们都好.”若你不好.本王即便再好……也都不是真正的好.
简单的一句话漫溯起來.不重.甚至轻飘飘的.而那隐在字里行间并沒有言明的许多真味.江炎是一如既往的明白:“放心吧.”他迎帛清又行几步.抬手搭上帛清一段肩膀.颔首沉目.“我们都会好的.”
江炎的话于之帛清.从來都是莫名安然.
帛清那心便宽了几宽.沒有再说什么.却转目又是沉沉长长的一声叹息.复不再顾着江炎.径自抬步出了厢房往院子里去了.
留下江炎一人心沉五味.良久良久默默立于当地.沒做声息、亦沒做感触.须臾后一阵清风撩拨发丝.他方侧首.于无声无息处徐徐然一叹冗长.到底摇了摇头.默默然行步出了屋子.静静带起两扇雕花的房门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