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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尚父的心思,我等小人哪里能猜得出。”折干摇了摇头。只是见韩冈脸色一冷,他连忙又道,“不过耳提面命,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一点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折干有求于己,韩冈自然不会放过,“那么贵主上对大宋和大辽之间的关系,是怎么的?是想永享太平呢,还是准备决一雌雄?”
“当然是太平的好!”
“熙宁八年趁我朝困于灾荒,兴兵争代北地。熙宁十年,助西夏攻我丰州。元丰二年,夺占西夏半幅江山,我官军辛苦一场,所得却仅与贵国相当。到了今日,又首先兴兵南下,攻我军城。凡事种种,这就是尚父所求的太平吗?!”
“……”折干一时无言,但惶惑的眼神却吗慢慢的变了。他发觉自己实在太弱势了,这样只会被人牵着走,不会有好结果。
“我不是追究什么,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。换个问法,那么副使觉得两国纷争最后变成战乱,对贵主上是有利还是不利?贵主上喜欢哪一个结果?”
“尚父行事只是为了大辽。何事对大辽有利,尚父自然会选择哪个。”折干变得稍稍强硬起来。他一个家奴,为主上争取利益才是立身之本,就算全心全意投靠宋人,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。
“若贵主上行事只为大辽平安,那就更需要一个安稳了。”韩冈听得出来折干语气的变化,微微浅笑,他喜欢聪明人,“副使应该还记得吧,当年大宋困于元昊之叛,贵国也调兵边境。当时富相公奉旨出使,对兴宗皇帝道,南北通好,岁币年年不绝,尽归人主,是‘人主得其利,而臣下无所收获’。倘若宋辽开战,则‘利归臣下,而人主任其祸’。”
韩冈之前就用近乎同样的理由说服了折干,现在老调重弹,自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提醒他。但韩冈的话里却似乎有一样让折干心惊肉跳的深意。
‘人主’?!‘臣下’?!
折干思路一乱,这个年轻的翰林学士是不是意有所指,还是在表明大宋的态度。
韩冈却不耽搁,“如萧禧辈,贪功好利,只为一己之私,挟持贵主,方有了今日的局面。若贵国在兴灵的兵马不南下,我朝官军又如何会北上?如今的残局虽非贵主本意,乃是萧禧之流致祸,可七八年来,贵国种种行事真的对大辽有利吗?得到不过是毫末之利,丢掉的却是两国之间几十年积累的信任。即便这一回打不起来,但下一回呢?有那群贪心之辈逼着尚父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兵胁大宋,南北大战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。”
韩冈将责任往萧禧身上推,折干默默的听着,不发一言。
“而且贵主上若是兴兵南下攻我大宋,真的能到黄河南岸土地?若是败了,可就全完了。辽国国中,虎视眈眈的不知凡几。猛虎虽能慑服百兽,可一旦有伤有病,难以支撑,就是狐狸也能欺上门了。不过这也是贵主上一劳永逸的机会。”
“可西平六州怎么办?”折干问道。
这才是关键性的问题。想要解决如今迫在眉睫的战乱,兴灵的归属必须有一个定论。
“……总之先坐下来谈。与其打打杀杀,坐下来谈才符合大宋和大辽的利益。”韩冈说道,“要解决兴灵之事却也不难。我朝太祖皇帝曾经立封桩库,意欲以库中银绢赎买燕云故地,只可惜没能遂愿。如今效此法来解决兴灵之争,就贵主上到底愿不愿意了。”
他眼神变得锋锐起来,紧紧锁住折干:“兴灵和黑山河间地本来就是贵国空手得来,捡了我朝的便宜,如今黑山河间地是贵主的宫帐所在,我国无意夺取。但兴灵的归属……还是可以议论一下的。”
韩冈话也只能说到这里,能不能成事说不准,空口白牙的想要耶律乙辛承认兴灵归宋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关键还是得赢。
“不要多抱幻想,准备打仗吧!”
从都亭驿回来,韩冈就对来访的苏颂这么说道。
不好好的打上一仗,耶律乙辛是不会坐下来好好谈的,也不可能静下心来听人说话。就像有人发了癔症,清清脆脆的一巴掌才是最好的治病药物。
“能赢吗?”苏颂问道。
“什么才叫赢?”韩冈反问,“退兵,歼敌,还是灭国?”
“……只求退兵当如何?”
“那就不需要太担心。”韩冈有着坚定的信心。
举国之战,并不是皇帝、权臣动动念头就能开始的。虽然说辽国的军事作风,一贯是因粮于敌,物资、粮秣皆从敌人那里抢过来,但是从幅员万里的疆土中动员出足够的兵力,依然要用上两三个月的时间。
耶律乙辛带兵驻扎在南京道上,本意就是做出一个威胁的姿态。种谔做的事,韩冈都为之吃惊不小,以耶律乙辛为首的辽国朝廷,要是能想到照惯例敲诈一番最后会是这个结果,那才叫见鬼。
可以肯定的说,辽国为全面战争所做的准备几乎为零。如果耶律乙辛很快的就挥兵南下,那就只会是单纯的报复性质。而一旦他准备全面动员的话,大宋这边则不会比他更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