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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李氏把伤势料理好,坐了小撵回西院,桓姚这才算松了口气,有些精疲力竭地躺在榻上,双目紧闭,让人几乎以为她又昏睡过去了。
“把这些都搬出去,手脚轻些。”桓歆吩咐侍人把先前搬到桓姚寝室的案桌胡床等物都弄出去,同时也让人将先前李氏躺过沾了血污的寝具替换掉。待收拾完,他俯□将榻上的桓姚抱了起来。
才抱起来,便觉得她比起前些日子又轻了好多。桓姚的身体底子太薄弱了,仅仅前头十几天,都已经让她如此虚弱了,无法预想,今后毒发更剧烈的时候,她又会变成什么样?七十八日,一想起这个期限,他抱着桓姚的手臂便不由一紧。
十七年的人生至今,他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恐惧。瀛山荀氏,原本在他心中只是个遥远的传说,但今日亲身体会到自身与荀詹力量的差距之后,他对这个荀氏与荀詹本人已经无法再质疑了。因此,这荀詹所说的“本该命绝”的断言,便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他从不信命,就算从前看到自己一生庸碌平常,最终丧命于流民之乱的历史记载,他也从未灰心丧气过。可如今,在桓姚身上,他却头一次无法再那么笃定,七十八日太长,他怕她熬不过去。
走到床边,知夏将被衾掀开,桓歆弯下腰准备将桓姚放下,在这单薄瘦弱的小小身躯离开胸膛的下一刻,他竟是有种强烈的不舍。
知夏见桓歆半弯着腰双手托着桓姚,半晌久久不动,不由疑惑地喊了声,“郎君?”只以为桓歆认为床上的布置有不妥处。
桓歆回过神来,将桓姚轻轻放下。
沾上床铺的那一刻,桓姚睁开了眼睛。看见桓歆正给她盖被,将绵被覆过来之后,还十分细心地把被角边缘给她掖在身下。她细细打量着他的坚毅的脸,才发现这个向来精神矍铄的少年眼底竟然有了青黑,想起他连日来不仅要处理政务,还要为她和李氏中毒的事情四处奔波,心下不禁有些感动。
不管他为何要千方百计将她和李氏弄到江州,也不管他未来所图是什么,至少眼下,不可否认,他是真的对她很好。
桓歆察觉到有人注视,抬眼正好对上桓姚的目光。那似蕴含着无尽烟波的美丽双眼里,映着他的身影,前所未有的柔软专注。那目光就似一片温柔的汪洋,绵绵倾泻而来,径直流进了他的心里。
“扰醒你了?”
“没。本就醒着的。”桓姚的目光落到他的唇角,那里有一块已经干涸的血渍,像是之前随意抹过,但没全部抹干净。再一看,他胸前衣袍上也有一大片血迹。这才想起,那荀詹给李氏治伤时他突然吐了血,虽然不明就里,但稍加推测也知道是受了内伤。可他从受伤到现在,一直都守在这里,还未做任何治疗措施。
“三哥,你伤得重不重?难受么?”她的声音虽然微弱,却带着真实的担忧。
桓歆闻言,心中的暖意油然而生,桓姚以往对他,表面看虽然周到有礼,实际却暗含疏离。细想起来,这竟是她第一次对他主动关心。
“我没事,你别担心。”
“都吐血了还说没事。”桓姚有些无力地嗔怪道,语气却比以往多了几分亲昵,“快回去治伤。我这里有事会让人来给你报信的。”
桓歆难得的,连唇角都有了些微的柔和,“好,听你的。”
他这一次,确实伤得不轻,肺腑经脉都受到了冲击,但眼下却没有时间容他悠闲疗养,桓姚的身体,每多耗一日,便多一分危险。他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檄文的消息,离开桓姚处,他便又去州府派了人快马加鞭到江州各地医馆询问。除此之外,他每天还要花大量时间亲自查找资料,将有用的纪录摘抄下来交给宋五为首的江州医者成立的医疗组研究。
医疗组的进展微乎其微,桓姚的身体却被毒性蔓延折磨得愈加虚弱,尽管每天都有许多事情,一刻也不得闲,但桓歆却从来没有如此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些。
除却在寻医觅药上各方努力之外,桓歆也并没有放弃从荀詹这厢努力。即使荀詹已经放话说只愿七十八日之后才助桓姚一臂之力,即使忌惮于荀詹的力量,他也不能放弃争取。
原以为只要他人在江州,便总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。却没想到此人竟然来去无踪,至今连动向都没抓住,更别提喜好弱点之类的深层次信息。